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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结构

    人与人相处的时候,度过时间的方式有六种,伯恩称之为六种时间的结构,分别是:退缩(withdrawal)、仪式(rituals)、闲谈(pastimes,或译为消遣)、活动(activities)、心理游戏(games)、亲密(intimacy)。
    伯恩认为,这六种方式都可以满足人对结构的需求(structure-hunger)。当人处在时间没有结构的情形时,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找出运用时间的方式。鲁宾逊飘流到荒岛时,就以探险和布置居所来打发时间;单独关闭的囚犯则需要为自己订出行事历和每天的作息表。
    有一种团体动力的练习,在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安排团体要怎么进行(也就是没有结构),你如果参加的话就会知道处在那种情形下是多么的不舒服,通常大家会问:“我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最后会藉着团体成员的参与,来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的方式不出上面所提的六种方式。
退缩
 
    假设我参加上述那种团体动力的练习,房间里包括我总共有十二个人,除了必须待在那里以外,我们没有议题要讨论。刚开始,大家都默默地坐着。
    我可能会在心里想自己的事,也许是脑中的独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要干嘛?嗯,我猜也许有的人知道。唷,这个椅子坐得真不舒服!也许我问那个女士的话,她会告诉我这个练习的目的是什么……”
    也可能我正想象房间外面的事,身体虽然坐在那儿,心却放在明年休假要去哪里玩,或是昨天被老板责备的情形。
    这就叫退缩。当一个人处在退缩的情形时,身体虽然参加团体,却没有和其他成员交流。
    当我退缩的时候,别人根本看不出我处在什么自我状态里,因为缺乏外在的线索,所以无法根据行为来判断我的自我状态。
    退缩时,我唯一能给予或接受的安抚就是自我安抚。由于我没有参与,心理上就避免了被拒绝的危险(这是儿童自我的解释)。有些人因为在小时候就决定了:和别人交换安抚是很危险的事,所以在团体中习惯以退缩来表现。他们可能像沙漠中的骆驼一样,贮存了大量的安抚,所以在长时间没有外在安抚的情形下,仍然不会觉得不舒服。就我的情形而言,如果长时间退缩的话,我会把存放在银行的安抚用完,而变得非常需要安抚。
 
仪式
 
    团体围坐成一圈,对面有个人打破沉默,转向隔壁的人说:“我想我们可以自我介绍,我叫弗列德,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伸出手要握手。
    弗列德选择用仪式来运用这段时间,这是大家熟悉的社交互动,每个人都很清楚要怎么进行。
    每个小孩都会在家里学会符合文化背景的适当仪式,如果你来自西方国家,有人向你伸出手来要握手,你知道别人认为你也会把手伸出来握一握;印度小孩则学会双手合十答礼;英国小孩则在别人问他“你好吗?”的时候,也回答“你好吗?”。
    有各种简单到复杂的仪式,最简单的如美式打招呼只说一个“嗨!”字,最复杂的则可见于一些宗教仪式,他们会把进行仪式的步骤写下来,传道人和信徒照着步骤进行,整个过程可以长达好几个小时。
    从结构分析来看,仪式的设定属于父母自我,而进行仪式的人是在儿童自我里听从父母自我的指导。从功能分析来看,进行仪式的人通常是在顺从型儿童自我里。大多数情形下,仪式会使我们配合大部分人的期待,而有舒服的结果,所以可以归到正面的顺从型儿童自我。由于在仪式中,所用的字眼、音调和身体语言都很固定,很难从行为来判断自我状态。
从儿童自我的角度来看,会觉得仪式要比退缩负担更多心理上的不安全感,但是可以提供熟悉的正面安抚。参与仪式的人通常会交换很多安抚,强度不高,但仍然可以成为安抚银行的重要资源。不信的话,想象当你把手伸出来要握手时,对方却假装没看到,你会做何感受?对于从小就认为在亲近关系中交换安抚会很不安全的人来说,在仪式中交换安抚可能非常重要,因为一般人不会拒绝仪式中的安抚。
 
    闲谈
    团体成员慢慢熟起来了,有几个人开始闲聊以前参加团体的经验。
    “我高中时参加过类似这样的团体,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样子做的目的是什么。”
    “嗯,我了解你的意思,我很不喜欢大家一直默默无言的。”
    “我猜搞这种团体的人可能觉得这样子赚钱比较轻松,怎么说呢,我报名的时候本来以为会……”
    这时说话的人已进入闲谈的状态,我们通常习惯用动词来描述这种情形,说他们在闲谈。
    闲谈有点类似仪式,我们都很熟悉进行的方式,可是内容不像仪式那么僵化,闲谈的人有自己的空间来谈自己想谈的。
    在闲谈中,参与的人会谈到某些事,但不会以行动来表示关心,所以在团体中闲聊的人,会谈论团体,却不会想做什么来参与团体。
    闲谈的一个特征就是常常谈过去的事,他们可能讨论昨天在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谈此时此地的事情。在鸡尾酒晚会里所听到一些表面的、无关痛痒的对话,就是标准的闲谈。
    伯恩为几种常见的闲谈型态取了有趣的名字,例如男人在一起喜欢谈“通用汽车”,传统女性在一起喜欢谈“厨房”或“衣柜”,而为人父母者聚在一起,常像是开“亲师座谈会”:
    “小约翰开始换牙了,昨天晚上高兴得庆祝了好久。”
    “喔,对啊,记得我那两个孩子当年……”
    英国人最有名的闲谈就是“天气”。
    闲谈大多是从父母自我或儿童自我发出的,从父母自我来的闲谈,通常会有许多对社会的评价和意见。
    “现在的年轻人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对啊,我昨天才遇到一件事……”
    从儿童自我出来的闲谈会重现小时候的想法和感受。
    “大家默默无言的情形,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嗯,我很想知道坐在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有些闲谈从社交层面听起来好像是出于成人自我,可是如果你能“以火星人的立场来思考”的话,会发现其实是出于儿童自我的。
    “你知道吗?这样坐着,我觉得大家好像都在顺从型儿童自我里,你认为呢?”
    “嗯,我认为自己在成人自我里,不过,也许刚才是在儿童自我吧。”
    伯恩称这种闲谈为“讨论TA的理论”,社交层面像是在交换意见,其实把真正的议题掩盖起来了,这是出于大家在儿童自我里,想逃避讨论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了,还要观察音调和身体语言来核对是不是真的如此。
    闲谈主要是为了提供正面的安抚,偶尔会有负面的安抚。和仪式所提供的安抚相比,闲谈的安抚较强烈,可是也比较不能预测,所以儿童自我会觉得有比较强烈的不安全感。
在社交中,闲谈还有另一种功用,就是让大家有机会看看,可能有谁适合发展进一步的关系,以交换更强的安抚,比如心理游戏和亲密中的情形。我们下面会详细讨论。
 
活动
 
    团体中,坐在我对面的一位女性说:“到目前为止,大家只谈到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但是我想知道的是,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我有个建议,大家花两分钟脑力激荡一番,想想看我们可以做什么,然后投票决定到底要做什么,好不好?”
    她旁边的人说:“这个点子很好,我来负责记录。”大家都同意了,开始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
    这时大家进入了活动,团体成员有了明确的目标要完成,而不只是坐着讨论而已,这是活动和闲谈的差别所在。在活动中,大家会把精力用在某个实质的目标上。
    在工作场合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活动上。其他的例子还有修理坏掉的电器、照顾小宝宝或是开支票。有些人会把大部分时间投入活动中,比如认真练某种运动或是勤练某种乐器。
    在活动中,主要是运用成人自我状态,因为活动大多是为了完成某些此时此地的目的。有时在活动中需要遵循适当的规定,这时就转入正面的顺从型儿童自我或正面的父母自我里了。
从活动所得到的安抚,包括正面有条件和负面有条件的安抚。安抚通常不是马上可以得到的,要到活动结束时看做得好不好才能得到。活动中,心理上对安抚的不安全感可能比闲谈要大,也可能比较少,视不同的情形而定。
 
心理游戏
 
    脑力激荡结束了,记下了一打以上的建议。记录员说:“好,开始投票,我念出一项时,同意的人请举手。”
    投票结束,记录员算了一下说:“嗯,结果很清楚了,现在开始轮流自我介绍,并说明自己是抱着什么期望来参加这个团体的。”
    忽然有人说:“等一下!”大家转头看着发言的人,原来是约翰,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紧皱着双眉说:“我完全被你们搞混了,刚才有人说,投完票,每个人就得照着做吗?”
    记录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头往后仰,目光穿过鼻尖看着约翰说:“投票的意思就是这样啊,少数必须服从多数,我们称之为民主,够清楚了吗?”
    约翰说:“对不起,我还是不清楚。事实上,你越说我越不懂,民主和今天的团体有什么关系?”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眯着眼睛扫过整个团体。
    记录员颓然坐着,叹了一口气,耸耸肩,环顾整个团体,伤心地说:“这个点子到此为止了。”
    可是约翰忽然改变姿势,坐直了身子,张大双眼和嘴巴。他敲了敲脑袋说:“喔,不,我怎么老是这样,对不起,我恐怕搞砸了你们的练习,真的很抱歉。”
    心理游戏的分析是TA理论非常重要的部分,在第23到25章会详细讨论。现在只要注意约翰和记录员之间互动时的现象就好了。
    他们有一连串的交流,整个过程结束后,两个人的感受都很不好。
    在他们出现很不舒服的感受前,两人看起来忽然转换了角色,约翰本来坚持己见,不只搅局,还有点要发脾气的样子,后来却转成自责并向大家道歉:而记录员则从傲慢解释的态度,转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对双方而言,在转换角色之后,都有一种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如果他们把这种感觉用言语表达出来的话,可能会说:“怎么会这样子呢?”
    虽然有这种出乎意料的感觉,但约翰和记录员两人以前必然也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验,环境和所面对的人可能不同,可是每次转换角色的本质是相同的,随之而来的很不舒服的感觉亦然。
    事实上约翰和记录员在一开始互动的时候,就有迹象显示是自己要玩这种心理游戏的,他们透过暧昧的交流来表达这种讯息,表面上好像只是交换意见罢了,但在心理层面上,约翰邀请记录员来玩心理游戏,后者也接受了。
    每一个人都常常在玩心理游戏,等一下做的练习中,会请你区分自己时间结构的型态,如果你有类似上述的互动,请注明是“心理游戏”。心理游戏的特性是会不断重复,结束在很不舒服的感觉,忽然觉得“怎么会这样子呢?”,同时也感觉到了角色的转换。
    每一个心理游戏都是在重演已不符合成人处境的儿时模式。根据定义,心理游戏可以出自任何一种负面的自我状态,包括负面的顺从型儿童、负面的控制型父母或是负面的照顾型父母。从这个定义来看,心理游戏不可能出自成人自我状态。
心理游戏还隐含了漠视,这种漠视是在心理层面上的。从社交层面来看的话,玩游戏的人会体验到很强烈的安抚,在心理游戏进行的过程中,体验到的安抚可以是正面或是负面的,但在心理游戏结束时,双方都会觉得很负面。玩心理游戏的人在心理上会感受到的不安全感比活动和闲谈都来得高。
 
亲密
 
    我看着约翰从坚持己见到转而道歉的过程,觉得很生气,我并没有按捺住愤怒的感觉,反而把情绪表达出来。我对约翰说:“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很生气,别人听得懂,你当然也听得懂,我希望你配合团体的进行。”我说这话时严厉而大声,身体向着约翰前倾,感觉到脸都胀红了,音调和身体语言与我所说的话是一致的。
    约翰的脸和我一样胀红了,身体也向我斜过来,几乎要站了起来,两手在头上挥舞。大喊:“我也很生气啊,打从一进这里,我就有这种感觉,没错,我可以好好想一想,现在我希望自己能有一点空间,你犯不着对着我大喊。”
    约翰和我这时都在亲密里,我们表达的感受符合当时的处境,当我们两人对彼此生气的时候,各自向对方以言语和情绪把自己想要的表达了出来,两人中也没有谁需要为对方的行为负责,但在感受和思考的层面上,都很清楚地表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相对的,在心理游戏结束时的感受,对当事人解决问题并没有任何帮助,因为心理游戏会一再地重演。
       伯恩选用“亲密”这个词有其专业的特殊意义,在时间结构里所说“亲密”的意思,和一般说到“亲密”时的意思不一定有关。当人在性关系或人际关系上“亲密”的时候,如果他们能分享自己的感受,并希望彼此能互相开放地沟通的话,从他们运用时间的方式来看,也是一种“亲密”。只是在大多数情形下,强烈的情绪涉入彼此的关系时,多半属于心理游戏。
    心理游戏常被拿来取代亲密,两者提供的安抚强度差不多(虽然心理游戏的安抚主要是负面的),但是心理游戏的不安全感比较低。因为在心理游戏中,大家会把责任怪到对方身上,而在亲密中,大家都接受自己要负起的责任。
    伯恩在谈到亲密的自我状态时,说:“亲密是一种直言无隐的儿童自我对儿童自我的关系,其中不包含心理游戏或相互利用。这种关系是经由双方的成人自我设立的,所以都很清楚彼此间的约定和承诺……”
    有些TA的作者把伯恩的意思简化了,以为亲密就是单纯的儿童自我间的互动。但是我们可以看出,伯恩原来的想法更细腻,更有意义。要想与人亲密,首先要以成人自我中思考、行动和感受的力量来建立这种关系,在这样的架构之下,就能随时进入儿童自我彼此分享,并满足某些童年未得满足的需要。
    也有人认为亲密也包含了从父母自我来的互相照顾和保护(注二),从父母自我传达出来的讯息是“我不会漠视你,也不允许你漠视我”。
    在亲密中的安抚比任何其他的方式都要来得强烈,所交换的安抚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但不会有漠视,因为亲密的定义就是交换真实的需要和感受。
    本节一开始所举亲密的例子中,刻意用交换负面安抚的例子,目的是要打破很多人对亲密的印象,他们以为亲密提供的必然是七重天上的正面安抚。
    当亲密交换的是正面安抚时,确实让人觉得非常快乐和满足,举例来说,想象刚才团体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在我表达出自己对约翰的愤怒后,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我看着他微笑说:“嗨,我觉得现在比较了解你了,很高兴你能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感受。”约翰也直直地看着我,微笑说:“我也很高兴,我喜欢你这样倾听我的话。”我们倾向对方,并握手。
由于亲密是未经计划的,所以是时间结构中最无法预测的方式。因此从儿童自我中,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与人相处最不安全的方式。矛盾的是,亲密其实是最不危险的,当我和另一个人在亲密里时,彼此以没有漠视的方式沟通,亲密的结果必然是最有建设性的。是否觉得舒服反而是次要,因为这要根据彼此交换的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安抚而定。

创建时间:2017-11-23 14:26